第214章 唯有在文学的殿堂里,脆弱的生命才能够永生 (第2/2页)
他双手猛地抓住沙发的真皮把手,一字一句描述着火灾的详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是自己看错听错了。
可惜不是。
从蚕房二楼的观影席上坠落下来的正是叶子和驹子。
或许是浓烟的原因,她们坠落时意识是不清醒的,而两个柔弱的少女从二楼直挺挺的掉下来,且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结局可想而知。
“驹子抱着叶子,叶子当场脖颈折断,驹子好像是说窒息死亡。”
说到两人最后的死亡时,岛村的情绪反而没有那么激动了。
他平静的把一个发生在新潟县农村的三角恋故事说完,之后长吁了一口气,仿佛身上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被剥离掉了似的。
“真是一场好漫长,好大,好美的雪啊。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
人的生命就是一个徒劳的过程。”
他躺倒在沙发上,旁若无人的看着天花板叹息道。
雪国,雪国,新潟县,新潟县,爱情,爱情。
说完这个故事,岛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心底一直纠结。
时至今日,他还会经常想起叶子和驹子,想起如果当初他强行带叶子来东京,强行让未婚就成了未亡人的驹子嫁给自己,她们的未来会如何呢?
之后的浪荡人生里,他一直追寻的人,追寻的感觉,是否和她们的死有关呢?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夜的底部彻底变白了。
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北川秀低头,忽然轻声呢喃道。
仿佛在岛村说完的刹那,新潟县那扑面而来的寒气和雪花就在他的眼前展开了。
他坐在独自一人的车厢里,面前展开的雪景宛如盛世,在一暗一明中,整个世界的色彩似乎都转换了一遍。
在听完岛村长长的故事后,原本只是读过,不算熟悉,也不算了解的《雪国》像是一幅展开的卷轴,活灵活现的显现在了北川秀的面前。
“原来川端康成写《雪国》时的心情是这样的.只是单纯看雪景和描述,是无法对他所写的那种虚无感感同身受的。”
北川秀觉得自己对《雪国》的理解又加深了好几分。
作为日本文学的三驾马车之一,川端康成的最好看,但最难读懂,也最难模仿。
诺奖给予他的颁奖词是:“由于他高超的叙事性作品以非凡的敏锐表现了日本人的精神特质,故将此次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这位伟大的日本文学家。”
自此很多研究川端康成文学的研究者都执着于寻找他故事中的叙事特色以及所谓的“日本人精神特质”。
这些研究者总结来总结去,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川端康成的作品文学性都集中体现在“物哀美学”上。
实际上,要读懂他的,他的文笔,就得对他笔下的人物有很深刻的理解。
人物是文学作品的灵魂,不懂人物,就不会读懂作家的创作理念。
北川秀借由浪子邻居岛村的故事,又重温了一遍《雪国》,至此才深刻理解到位了这个故事的内核。
“虚无”、“徒劳”,那刻在骨子里的“悲观”才是它的核心。
“什么?”岛村被北川秀随意吟诵出来的词句给惊到了。
他不记得那几句话了,但北川老师脱口而出后,他仿佛在刹那间又回到了那一次去新潟县的火车上。
雪国美景、窗边的叶子、在村子里一年一次等待他的驹子.
回忆如浪潮般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没什么.只是被岛村先生你说的故事给感动到了。”
北川秀摇了摇头,
“岛村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本,我想借用你们的故事,可以么?”
“借用我们的故事?”岛村愣了下,随后直挺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北川秀。
“是。”北川秀点头。
岛村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北川老师,你是说新书会以我们的故事为蓝本?”
就算不看北川秀的,他也知道对方在日本文坛的历史地位。
整个东京,不对,是全日本都飘着北川老师的海报。
他的已经和日剧、日漫以及日本游戏一样,成为了日本国文化的象征性符号之一!
一本《伊豆的舞女》,伊豆市的整体经济情况一下子从全国垫底爬升到了中游;
一本《百年孤独》,差点把整个西方文坛打穿;
一本《人间失格》,引发了日本国内最恐怖的看书,观影浪潮,硬是把木村拓哉这个票房毒药拉回了神坛;
一本《刺杀骑士团长》,日本首相也得被逼着就战争问题道歉;
一本《挪威的森林》,如今满大街都是以“阿彻、直子、绿子”为名的小婴儿!
北川老师以自己的故事为蓝本创作新书。
这种事,岛村做梦都不敢想。
“是有这个打算,但目前还在构思阶段。”
北川秀挥动了下手里已经写的密密麻麻的的稿纸,
“我写书挺慢的,搞不好一年都写不出来。”
“.”岛村才不信他的自谦之词。
《挪威的森林》才完结不久,《老人与海》就无缝衔接了。
现在《老人与海》在美国大火特火,估计美国佬还在惊叹北川老师的天才呢,新书又要上了!
这真是人么?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把主人公的名字都替换掉。”
北川秀以为他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
虽然岛村集团已经被他变卖了,但这个姓氏毕竟曾显赫一时,应该有不少人还在为其自豪。
他们希不希望岛村把这个姓氏这么用起来,这就不好说了。
“不,不用!我觉得用我们的本名最好!”
岛村连忙起身道,
“还有事什么比用真名在北川老师的里出现更值得吹嘘的嘛?
哈哈,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一定要抓住的!”
他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北川老师以他们为蓝本的写火了。
那曾经龟缩在新潟县小村落里,那两个性格迥异却同样令人恋爱的女孩就不会被人遗忘了。
她们的一生犹如烂漫的山花,可开过后却是萧索一片。
唯有在文学殿堂里,脆弱的生命才能够永生。
而这样的生命,应该就不会再是徒劳的了吧?